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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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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世

盛令辭規矩地向侯夫人行了個禮, 儀態標準,動作優雅,讓人挑不出任何錯處。

貴女們一直在下方註視著盛令辭, 眉眼含春, 暗送秋波。

侯夫人面對備受矚目的兒子,只是臉色冷淡地點了點頭。

李嫣然趁機喚人拿酒來,笑顏如花道:“恭喜表哥,賀喜表哥,這次立下的功勳可謂是咱們大陵開國以來的獨一份。”

她的嗓音嬌滴滴的, 裝作不經意間勾起鬢邊一縷碎發別至耳後,眼波流轉間身體順勢往前傾, 像要依在盛令辭身上。

盛令辭漠然後退一步。

李嫣然差點摔倒。

“表哥,我敬你一杯。”她眼裏閃過焦躁, 擡眸轉瞬收拾好心情, 媚眼如絲地看著盛令辭。

盛令辭垂下眸,盯著她懸在空中握的白玉酒杯, 沒有任何動作。

氣氛一時間有些僵硬。

下面看好戲的貴女們忍不住發出嗤笑聲, 李嫣然面色微冷。

侯夫人忽然開口:“世子,嫣然向你道賀, 你怎麽如此無禮?”

洛回雪離他們三人站的地方不遠不近,剛好聽見這句話,眉頭輕蹙。

侯夫人管自己的親兒子叫世子, 卻稱呼一個遠房親戚的閨名。洛父哪怕再不待見洛以鳴,最多會直呼他的大名,而不是冷淡疏離的洛公子。

她暗自記下這個異常, 打算找機會像管不平打聽打聽。

盛令辭轉過頭,看向自己冷若冰霜的母親, 眸底亦是一片冰冷,他的嗓音沒有溫度:“母親想要我喝?”

“一杯酒,你喝不得?”

盛令辭瞥了眼笑容尷尬的李嫣然,扯出一抹譏諷的笑:“喝得。”

他似笑非笑接過李嫣然手中的酒杯,慢慢抿進口中。

李嫣然的手一直在發抖,卻不是因為酒裏下了藥,她再著急也不敢當眾做這種事。

盛令辭心裏自然也清楚,他借著喝酒的間隙草草掃了眼在場的貴女們,假裝在觀察好給景元帝交差。

被他目光所掠的女眷反應各不相同,有嬌羞的,有大膽回視的,有漠不在意的,還有……心虛的。

洛回雪感受到盛令辭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,像軟軟的手指頭戳了一下,有點不滿,又有點警告的意味。

他進來的時候果然聽見她們關於自己和顧流風婚事的討論。

洛回雪低下頭,後退一步,把自己藏在人群裏。

盛令辭喝完酒,收回目光,找了個借口毫不猶豫離開。

貴女們望著他遠去的高大背影,眼中閃過失落,方才盛世子好像沒有對哪位女子表現出明顯的青睞。

李嫣然目光游移不定,最終咬咬牙,找了個借口離席,悄悄跟上去。

洛回雪自然註意到她的離開,但盛令辭今日交代她,無論發生什麽事都必須乖乖呆在宴席上,等時間一到立刻和洛父洛以鳴離開侯府。

他的表情和上回在太子生辰宴上如出一撤,洛回雪謹記上回教訓,只是看了眼李嫣然離去的方向,便默默坐在角落喝茶。

沒過多久,外面傳來一陣喧鬧,說有人冒犯了李侍妾。

“不是盛世子,世子怎麽會做那等有悖倫常之事。”

聽到這句話,洛回雪懸著的心放了下來。

“聽說是個禦史家的公子,好像,好像姓洛。”

洛回雪手裏的茶盞猛地被掀翻在地。

*

洛以鳴覺得今日出門定然是沒有看黃歷,倒黴事接二連三。

他順著洛回雪指的路往前走,果然遇見盛令辭,他說明情況後盛令辭叫人拿了一套自己的衣服給他替換。

換好衣服後,他本想回男賓那邊接著喝酒。武將們喝得興起,個個像說書先生一樣,滔滔不絕說著這次的海戰,說完後又聊起曾經的戰役,洛以鳴難得有這種正大光明的機會旁聽。

可周淩偏偏拉住他,一個勁兒打聽洛回雪的事,不讓他回去。

洛以鳴被他一口一個“鳴哥”叫得神魂顛倒,迷失自我,大發慈悲地透露自己姐姐部分真實喜好,並且答應找機會給兩人牽線。

周淩喜不自勝,瘋狂灌洛以鳴酒,他喝得有點微醺,想出來透透風。酒還沒醒,迎面撞上來一個人,不管不顧抱住他,嘴裏嬌軟地喊著“表哥”。

洛以鳴還在迷迷糊糊地想自己什麽時候多了個“表妹”,不料有人路過看見大喊一聲,引得眾人註目。

接下來的一切朝著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。

“嗚嗚嗚,我什麽都不知道,他一上來就抱住我。”李嫣然哭得梨花帶雨,我見猶憐:“我一個弱女子,力氣哪裏敵得過他?”

洛以鳴忙辯駁:“我不是,我沒有,是你上來先抱住我的。”那勁兒比牛還大,他沒有第一時間推開一則是腦子沒反應過來,二則是怕猛然用力傷到懷裏的姑娘,誰知她竟然反咬一口。

“我為什麽要抱住你?”李嫣然哭得愈發淒慘,到最後變得淒厲:“分明是你見色起意,想要趁著酒意輕薄我。”

圍觀的人見李嫣然哭得泣不成聲,幾乎要斷了氣的模樣不似演戲,自然更偏向她。

李嫣然是真的想哭,她不敢當眾給盛令辭下藥,所以改為給自己下藥。

心想著借著藥勁孤註一擲往他身上撲,主打一個措手不及,別管到底是誰先主動,只要兩人被看見肌膚相親,她的任務就算完成。屆時她只要趁著藥效假裝暈倒,後面的事裴燁自然會安排。

可人算不如天算,她吃下藥後效果太快,燒得眼睛看不清,隱隱約約察覺前面有個人穿得像盛令辭,李嫣然想也沒想沖上去。

得知自己抱錯人的那一刻,李嫣然如遭雷擊,甚至沒有力氣起來重新去找盛令辭。

事已至此,她只能將過錯全部推倒眼前這個人身上,希望裴燁能繞過她一命。

“我不過出來透個氣,怎知你在這裏?”洛以鳴本來就不喜歡李嫣然,現在更討厭她,說話也變得不留情面:“再說,你到底沖誰來的還不好說,你方才嘴裏一直叫著‘表哥’,我可沒有表妹。”

眾人一聽,目光迅速落在洛以鳴身上一掃,有眼尖的已經認出來是盛令辭的衣服,再看向李嫣然的時候眼神變得耐人尋味。

首先,洛以鳴想要穿上盛令辭的衣服必須要他本人同意,這足以證明他和盛世子關系匪淺,現在盛令辭正當盛寵,在事情沒弄清楚之前沒人會輕易站出來得罪他。

況且這位洛禦史家的小公子雖然不愛讀書的名聲在外,卻從沒有調戲良家婦女的惡跡。

再者說,他整天對著那樣一個容貌出眾的姐姐,怎麽會輕易對普通的庸脂俗粉有想法。李嫣然長得嫵媚動人不假,可若是與洛回雪相比,還是差上一大截。

尤其她說誰不好,偏偏說穿上了盛令辭衣服的洛以鳴,這讓人很難不聯想到她與盛令辭之間有什麽貓膩。

李嫣然看事態朝著相反的地方發展,情急之下哭得愈發可憐。

洛回雪趕來的時候正巧遇上聽到消息的洛父,父親怒氣沖冠的模樣令人膽寒,她本以為父親會當眾訓斥弟弟,卻沒想到他擋在洛以鳴面前,沖著李嫣然客氣卻冷漠的開口。

“李侍妾,敢問你的話有誰能作證?”

不僅是洛回雪,連洛以鳴都楞了下。

李嫣然似乎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發展,她含著淚四處張望,暗示裴燁安排的人出來替她說話,可藏在人群後的奴才見計劃失敗,不願暴露自己暗樁的身份,匿於人後。

她頓時兩眼一黑,絕望得張口說不出一個字。

“我已是太子侍妾,怎麽會做出這種不知廉恥的事?”李嫣然現在難受得緊,哭哭啼啼想要蒙混過關:“洛少爺興許是喝酒喝多了,不小心撞上我。罷了,今日是表哥的慶功宴,我不想掃他的面子。洛少爺和我道個歉,這事咱們就到此為止。”

她先說明自己的身份,又把盛令辭搬出來,迫使洛家先低頭。

洛以鳴還沒開口拒絕,洛父先一步嚴肅道:“李侍妾,若今日你能拿出證據是我兒子先輕薄的你,我絕不包庇,立刻捆了他去見官。若你拿不出證據,休要信口開河!”

洛以鳴此刻的註意力已經全部放在擋在自己面前的父親身上,他看著父親略微佝僂的背影,胸口湧現出難以抑制的什麽東西,沖得眼眶微熱,陣陣發酸。

他還來不及拭去眼角蒙上的淚霧,又聽洛父道:“非禮有夫之婦,這種罪在大陵是要被取消春闈資格,今日你必須說清楚。”

洛以鳴胸口頓時像被錘了一拳,說來說去,他爹最擔心的還是他能不能參加科考。

李嫣然慌了神,周圍全是看熱鬧的眼神,沒一個人站出來幫她說話。藥效已經到達頂峰,她渾身滾燙,四肢無力,隨時可能暈過去。

正當她無助時,侯夫人趕了過來,問清楚緣由後與洛父冷眼對峙。

“洛大人,你又有什麽證據證明不是令郎先冒犯嫣然的。”

洛父語塞,急急往人群中掃過,試圖找出目擊證人。

洛回雪早已悄悄在旁邊打探過,為了洛以鳴,她主動找上顧流風。

“流風,方才聽人說你就在附近散心,有沒有看見到底怎麽回事?”

顧流風嗅到她發間的幽香,有種恍若隔世之感,他往前一步湊近洛回雪,不料她警惕地後退一大步,目光戒備。

“雪兒……”顧流風語氣低落:“我又不是吃人的野獸,你不必這樣害怕我。”

洛回雪直接忽略他的悲春傷秋,直截了當道:“他們到底怎麽回事?”

顧流風顧左右而言他:“雪兒,上回是我冒犯你,希望你能再給我一個機會,不要退婚。”

他壓低聲音:“以鳴是你的弟弟,自然是我的弟弟,我怎麽會冷眼旁觀他被人冤枉。”

洛回雪聽出他話裏話外的威脅,怒火叢生質問:“你這是在逼我?”

“不。”顧流風巧言令色:“我是在跟分析利弊。眼下侯夫人明顯是要保住李嫣然的名聲,絕不會輕易讓步,現在誰站出去誰就是與武定侯府,乃至李嫣然背後的東宮公然作對。其餘人是不可能幫你們的,頂多裝作什麽都不知道。我只想讓你知道,除了我,你未來的夫君,沒人會為你站出來。”

洛回雪氣得牙齒發抖,指尖深深陷入掌心。

在顧流風心裏,永遠都是權衡利弊。他明知道洛以鳴是被李嫣然冤枉的,卻選擇將這件事當成一場與她的交易。

兩家從小來往頻繁,洛以鳴也是他看著長大的,顧流風不會不清楚這件事對弟弟的嚴重性,更加明白父親對弟弟寄予的厚望。

“顧流風,你可曾記得,當年你不慎爬山時摔傷腿,被巨石壓住膝蓋,是以鳴奮力推開,又是他一步一步背你下山。”洛回雪聲音悶悶的:“他當時才十歲,頭將將到你胸口的高度。若不是他,你這雙腿今日早就瘸了。”

顧流風被她這番話震在原地。

“我知道,你們之間素日有矛盾,我也盡可能從中調解,希望兩家人親如一家。”洛回雪嗓音從濕潤變得清冷:“看來是我錯了,在你眼裏,他只是一個籌碼。”

“雪兒,”顧流風被她眼中的冷漠刺入心臟,頓時胸口一痛,慌忙解釋:“你聽我說……”

“罷了。”洛回雪一擡手,制止他接下來的話:“你不願意對上武定侯府和東宮,我理解你。但他沒做就是沒做,即便沒有你這個證人,一定還有其他人願意站出來。就算人人畏懼武定侯府的權勢,今日我也不會輕易讓人給以鳴定罪。”

洛回雪打定主意,等會要是事態發展不對,她就立刻去找管不平。盛令辭是侯夫人的兒子,不好出面,她亦不願置他於兩難之地。

管不平則不同,他作為京兆尹,有義務和權力徹查此案。

她話音剛落,周淩急匆匆撇開人群竄到最前面,“我作證,洛以鳴是冤枉的。”

武定侯夫人的目光瞬間刺在周淩身上:“你又是誰?如何作證?”

周淩規規矩矩向侯夫人和洛父行禮,又自報家門,最後看向李嫣然義正言辭道:“我沒看見他們兩個誰抱的誰,但我看見李侍妾從袖口裏拿了一枚黑色藥丸吞下。”

李嫣然此刻已經被熱得滿頭大汗,聞言頓時如墜冰窟,熱汗變冷汗,風一吹,沁骨透涼。

侯夫人語氣變得尖銳:“吃個藥又如何?嫣然大病初愈,吃一顆補藥又怎麽,與洛少爺的冒犯又有何關系?”

周淩不畏懼侯夫人的氣勢,挺直背脊:“洛以鳴和李侍妾各執一詞,眼下尚無其他人能出來證明。我觀李侍妾面色發紅,鬢汗淋淋,眼神迷離幾乎不省人事。侯夫人您也說她大病初愈,或許是舊病覆發認錯了人?”

侯夫人見一個小輩竟敢反駁自己,剛要發作,只聽人群中有人喊著“盛世子來了”。

大夥的目光瞬間集中在盛令辭身上。

洛父和周淩同時緊張地動了動喉嚨,盛令辭的到來讓他們的心提到嗓子眼裏。

一邊是親生母親和遠房表妹,一邊是個外人,他會幫誰不言而喻,這回洛以鳴難逃一劫。

在場的人幾乎都這麽想的,除了洛家兩姐弟。

洛以鳴是覺得不好意思,給他捅了個大麻煩,慚愧地撓了撓頭,眼神游移不定不敢直視盛令辭。

洛回雪則是擔心他如何與侯夫人交代。

誰知盛令辭既沒有質問周淩,也沒有詢問侯夫人,而是看向李嫣然說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。

他目光淡漠,語氣聽不出起伏:“李侍妾,若是侯府養不好病,晚上我便派人把你送回東宮。想來還是宮裏的禦醫醫術更高明些。”

李嫣然意識幾乎已經要被燒得神志不清,一聽見“回東宮”三個字立刻嚇得清醒過來,她恐懼地搖搖頭:“不回去,我不回去。”

盛令辭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:“那你自己說清楚,到底是誰主動的?”

他知道了。

李嫣然強忍著不適求助般地看向侯夫人,平日裏對她關照有佳的姨母眼裏再沒有憐愛,而是一種殘忍的冷漠。

她來這裏,不是幫自己的,她幫的是裴燁,她是裴燁在武定侯府中實行計劃的幫兇。

電光火石間,李嫣然做出決定:“是我的錯。我生病了沒看清人,與洛公子無關。”

既然已經下定決心投靠盛令辭,李嫣然幹脆一不做二不休,用盡最後的力氣朝洛以鳴福身道歉:“望洛公子大人大量,不與小女計較。”

說完她兩眼一翻,暈了過去。

完全喪失意識前,她聽見盛令辭淡漠的聲音。

“將表妹送到蘭苑,那處偏僻,適合靜養。沒有我的命令,除了大夫,任何人不得擅入。”

蘭苑在侯府的東北角,離侯夫人住所最遠。

發生了這件事,盛令辭幹脆提前散了宴。

回到洛父,洛以鳴仍心有餘悸,他拍了拍胸脯劫後餘生道:“今天我差點以為自己要交代了。”別看他當時英勇無畏,實則是硬著頭皮在撐,洛以鳴知道在當時的情況下如果認慫,連累的不僅是他個人,還有整個洛家。

洛父看了他一眼,沒說什麽,拂袖而去。

洛以鳴嘿了聲,一臉詫異望著洛回雪:“今日太陽打西邊出來了,他居然只是瞪了我一下。”沒有痛罵,更沒有上家法。

洛回雪繃著的弦在回到熟悉的府邸時總算松下來,“爹也是被你嚇著了。行了,你趕緊回去休息,這兩天別出門。”

洛以鳴點頭。

“對了,等會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,我叫人去取,洗幹凈再送回去。”洛回雪看著不符合弟弟身材的衣裳,心裏卻惦記著散會時盛令辭與侯夫人劍拔弩張的場景。

侯夫人想要將李嫣然接回自己的小院,盛令辭執意不肯。

還有,府中發生這麽大一件事,他卻是最後趕來的,明顯不符合常理。

洛回雪回想起母子倆的相處模式,心裏充滿疑慮。

另一廂,侯夫人在自己小院裏發了好大一通火,桌上的茶盞瓷壺被摔了個幹凈。

“養不熟的白眼狼。”侯夫人叉腰指著門口大罵:“他當年怎麽沒有死在戰場上。”

“夫人息怒!”心腹點秋趕緊關上門,“這話可不敢說。”

“有什麽不敢說的。”侯夫人氣得面容扭曲:“我忍了二十幾年,忍到他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,忍得還不夠多嗎?如果不是他,我怎麽會和……”

“夫人!”點秋不顧尊卑地呵止道:“禍從口出,夫人在這個當口不要為那位惹上是非,唯恐功虧一簣。”

侯夫人如同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,迅速冷靜下來,“你說得對,你說的對。”她直楞楞地坐下,念念有詞道:“從長計議,不可圖一時之快。”

點秋的臉色柔了下來,安撫道:“夫人顧全大局,那位知道心裏定然欽佩。”

“對了,他有沒有按時喝藥。”侯夫人忽然開口問:“去通州打仗的時候,吉勝沒有跟過去,會不會影響……”

“不打緊。”點秋回道:“世子已經喝夠了,現在只等藥效慢慢發作。”

侯夫人放下心,眼中閃過怨恨,“傳我的命令,世子今日忤逆犯上,罰他跪祠堂一夜,不許吃喝。”

她當初不該意氣用事對盛令辭不聞不問,給了他進宮的機會得到景元帝的關註青睞。要不是這些年景元帝一直護著他,她早就下手了,如今只能用這水磨法子慢慢來。

盛令辭聽見母親院子裏傳來的命令毫不奇怪,眼神更是沒有一絲波動。

他註視著眼前的黑漆盤龍雕花四方盒,上面用銅鎖鎖死。這種鎖不是一般的鎖,需要用兩枚特制的鑰匙才能打開。

今日慶功宴,他趁著侯夫人小院疏於防備,與管不平兩人將所有房間裏裏外外翻了個遍,最終在書房暗格找到奶娘描述的盒子。

行動之前,他特地去了一趟女眷所在的地方,確認侯夫人和點秋的位置。

盛令辭拿起匕首,簡單粗暴撬開木盒,鎖被完好無損地剝落。

盒子正中央放著一個巴掌大的錦囊,面上是金絲線繡的五爪盤龍,繩扣用的都是明黃色。

皇宮禦用之物。

盛令辭眉頭輕蹙,剛從裏面拿起東西,外面來人催促他去祠堂受罰。

“知道了。”

他擡眸了眼房梁,將錦囊塞進懷裏,踩上八仙桌把漆盒藏到角落。

另一邊,洛回雪實在是放心不下盛令辭。

將心比心,若是洛以鳴在外面公然跟她對著幹,她心裏定然也不好受。

何況侯夫人今日對盛令辭的態度完全不像母子,倒像是……仇人。

洛回雪覺得自己有點敏感,母子之間哪有隔夜仇,但等到洛以鳴派人送來盛令辭的衣服時,她還是忍不住去找了管不平。

管不平聽聞她的來意後也沒藏著掩著,滿不在乎道:“他啊,估計現在正跪祠堂呢?”

他手裏拿了個大雞腿吃得滿嘴油,懶散道:“說不準也沒有飯吃,也沒有水喝,好慘。”

洛回雪忽略他語氣中的幸災樂禍,皺眉試探問道:“他和侯夫人關系……很不好嗎?”

“豈止是不好,簡直是惡劣到極點。”管不平作為最了解盛令辭的人之一,十分清楚侯府內的事情:“不過是侯夫人單方面對他惡劣,他自己還是很尊重侯夫人的。”

“為什麽?”洛回雪不明白:“他不是侯夫人唯一的兒子嗎?”

“不知道。”管不平也納悶:“興許是她腦子不好。”

洛回雪尷尬地抽了抽嘴角,轉移話題:“他不吃不喝要跪多久?”

“少則一晚,多則三天。”管不平見怪不怪道:“他習慣了,問題不大。”

洛回雪可不習慣,洛以鳴犯了大錯也會被父親罰跪祠堂,但是總是小懲大誡,嘴上說著不許他吃飯,實際上默認洛回雪偷偷送東西。

“你心疼啊?”管不平見洛回雪滿臉愁容,開玩笑道:“不然你去送吃的給他?”

洛回雪眼睛亮了起來。

管不平的嘴角塌了下去。

他只是說說而已,她怎麽還當了真。

*

武定侯府祠堂內。

盛令辭跪在盛家列祖列宗面前,掌心握住一枚長命鎖。

這是香囊裏裝著的東西,附帶的還有一張紙條,上面寫著生辰八字和一個名字。

裴辭。景元九年七月初七。

盛令辭心中有一個大膽的猜測,這個猜測足以顛覆他從前二十年的人生。

但這個猜測過於瘋狂,他難以相信。

盛令辭擡頭,面對一塊塊冰冷黑沈的牌位,頓覺陌生壓抑。

窗邊傳來細微的動靜,他全身繃直,面露警惕。

“誰在那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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